陪伴與滋養：龍潭鄉旗艦社區陪伴計畫的反思

陪伴與滋養：龍潭鄉旗艦社區陪伴計畫的反思
張貴傑，玄奘大學社會福利系助理教授

故事緣起
從九十六年桃園縣政府社會處推展「桃園縣旗艦社區領航計畫」開始，我就被邀請加入顧問團的角色開始協助龍潭鄉進行這個計畫的執行。一路行來，也將近兩年的期間，許多的學習及經驗豐富了一個年輕的學校教師，和社區間的彼此學習更是這些日子以來最厚實的收穫。與其說我的加入陪伴了龍潭鄉的社區夥伴們，我到寧願說是社區滋養了一個相關科系的教師，我多了許多在教學上扎實的實務夥伴。
記得在首次召開的會議中，我第一次和龍潭鄉公所及高原社區、三水社區、三和社區、中正社區，以及石門社區的理事長們見面，他們拿著第一年的計畫「有夢最美，希望相隨」的初稿跟我一起討論，當時我像在研究所上課的樣子，不斷地詢問為什麼要進行「青少年志工」？社區如何說服及討論出來將社區發展的焦點放置於青少年志工上？社區的人口群分布情形？計畫的總目標為何？社區自主的力量在哪裡？等等相關提問，當時，社區的夥伴在心裡其實是很受驚的。回去後公所及社區夥伴們一度萌生退意，但是輔導團的夥伴及縣府陪伴疏通之下社區才又開始修整計畫執行。
當時的計畫撰寫人美芳在事後的陳述中表示「因為，我真的第一個我沒去開會，我不知道整個過程、流程這樣，那村長也沒交代很清楚。才會把這個計劃提出來，當時可是不知道怎樣的情形，才會被Ｋ。」
這個插曲對我來說的確是一個深刻的學習，平日對於學生學習的要求如實的放置在社區夥伴的前方，而忽略在實務的工作夥伴與在學的學生還是會有對專業期待及專業表現上的差異。如何站在協助與陪伴的位置上和社區的前線夥伴一起往前移動，似乎變成在學校教學的我所需要學習的課業。試想如果當初龍潭鄉的社區夥伴們放棄了前進的話，也不會有後來玄奘大學社會福利系的學生一起參與社區發展工作及計畫的故事了。
在談到龍潭鄉的高原社區如何集結其他社區夥伴形成旗艦社區的過程，在九十七年十月八日的高原社區活動中心場地的焦點訪談團體裡，這群一路走來互相支持的夥伴們彷彿有白頭宮女話當年的樣貌。
「找的很清楚辛苦，他們找的很辛苦。」這是描述高原社區黃玉琴村長在尋找共同奮鬥夥伴的心聲。「一開始大家不是很了解這個，因為一向所有的小社區，這些培力的都是各立山頭，自己作自己，自己提案自己花自己的錢。然後，他們認為說，這個大案子大家一起的話，是不是這個財務上的問題啦，有些人就會因為這樣子，認為說經費上的分配問題，所以有的人不想參加。」
在整個尋找旗艦夥伴協力社區的過程中黃玉琴村長的期待是將高原社區就近的幾個夥伴一起邀請，但陸續有許多社區產生疑慮而不參與，在漸進的過程中第一年只剩下三洽水區塊的三水社區及三和社區共同加入，而較為市中心的中正社區在總幹事玉珍的強力自我推薦而加入計畫「在○○退掉之後就少一個了嘛！少了一個之後就，那是玉麗當我們的承辦，然後玉麗有跟玉琴理事長提起，那玉琴理事長是沒有直接找我，是我自己直接打電話，自己去毛遂自薦，沒有人要做我來做。」。
另外在龍潭鄉另一邊的石門社區鍾理事長則表示一開始就被黃理事長放在合作名單裡「因為我九十五年接理事長的時候，公所就派我去研習啦！三天兩夜，也跟黃理事長一起啦，後來四天三夜的二水的又跟他一起去，所以那時候在二水的時候就有談起這個問題，我說就是要老雞、那個母雞帶小雞啦！我那時候跟他去研習的時候就有談起這個問題了，那時候我跟他請教很多，就包括我社區的課要利用他的構想，所以，我是覺得一開始就有我了啦！」
將近來兩年的合作裡，第二年三水社區就因為有其他的任務要忙碌而選擇退出計畫的夥伴關係。於是第二年後就剩下其餘四個社區一起努力奮鬥。但在第二年計畫部分除了更加確立「青少年志工」的發展目標「築夢龍潭，社區少年」的計畫繼續執行。在執行過程中，因為授課的關係，玄奘大學社會福利系大三修習「社區工作」的學生被要求分組進入四個協力社區協助，多了一批大學生的參與，社區也多出了一些新的可能性。
社區的成長及學習
整個計畫的執行將近兩年後，我詢問社區的夥伴們這兩年來的變動及學習經驗，試圖把這些整理成計畫執行來的質性成果。
壹、個人學習經驗及成長部分：在經驗兩年的旗艦社區計畫後，每個參與社區的夥伴多少都在個人或在社區經驗上有些學習。而這些屬於個人學習的部分初略的可以分為下面幾項：
一、對於社區實務經驗的學習與成長：中正社區的玉珍總幹事提及個人在學習獲得的部分「因為我覺得要做好一個社區的話，一定要不斷的去成長，或者說會有人陪伴你，因為我繳了十二年的會費，我從來都沒有去參加任何會，包括大會、什麼會，我都不曾去，是臨時人家跟我說，好像要選舉，然後把我抓出來，跟我說已經好像有那種不分區名額了，就你直接上去，結果跟本不是那一回事，結果後來不幸就當了那個監事。原來的總幹事不做了，後來他找了一個總幹事，他只是一個掛一個名在那邊啦！也沒有動，而理事長就說，就說我吃飽太空了啦！他說那個監事不好啦，你要玩就總幹事比較好，而且總幹事的名稱比較響亮，你不要當理監事，那時候不知道總幹事要做什麼的啦，他跟我說很好玩，好我就來玩啦。就是這樣子，所以他生病之後，他留給我一堆工作要做的時候，我才發現說，我需要學的東西太多了，剛好有這個機會，我就抓住了…是這樣子的學習到要怎樣帶社區，然後，應該把社區的人，社區不能你一個人在做，你一定要用團隊，然後你一定要有你的架構，你的你的工作幹部這些的，都一定要有，平常就要訓練好，不是說我現在要做什麼才抓一個人，假如說他什麼都沒有進入狀況，他不了解這些事情的始末到是什麼，所以在這邊就發現說，原來帶社區是要這樣子帶，就把這一套學的經驗會帶回去我的社區，然後，這兩年來，我常常幾乎快要，應該可以是說兩年，理事長當到現在差不多兩年，我說兩年來，中間已經成立了十二年，兩年來做的超過他十年的工作了。」
旗艦的社區計畫讓原本對於社區事務不清楚的社區夥伴藉著高原社區黃理事長的實務帶領經驗下，對於其他協力社區的夥伴是有許多空間及時間學習的。在團隊中的三和社區的麗珍理事長，在第一年計劃期間是三和社區裡的社區規劃師，但在第二年改選後，順利成為三和社區發展協會的理事長，因為一開始就加計畫，所以後來對於計畫的參與與支持就更進入情況，他談到這一段歷程：「最早參與媽媽舞蹈班，就是他們叫我去跳，連社區發展協會是甚麼都不知道，也沒有接觸過，然後就是去跳舞開始，跟他們接觸，那時候理事長就問我說我在幹嘛？那時候我沒工作，然後就有一些課程，就找我去上，我就說ok啊，然後就跟他一起上培力課程。又說有規劃師的課，然後也就是去上，就是慢慢然後接觸我們社區是可以作的部份，就是好媳婦工坊，就是因為我們社區大部分都有一些婦女，他們會參與社區大部分。…就是跟我們黃玉琴村長理事長學到很多啦！像他辦活動阿，真的，我看他辦活動阿，都有一定的規矩啊，應該要怎麼作，那就是從一開場，我都會看，我看他，比如說一開始開場他都會講話，很多耶都可以學習阿，然後，還有布置阿，然後人員安排阿，各個都很重要！感受很深啊，他會覺得說，真的感覺很好啊，對，這也是蠻大的收穫。」
兩位社區協力夥伴的說法剛好可以看到從對社區的不瞭解到投身社區發展工作，這樣人力資源的培育過程正說明這個計畫中的用母雞帶小雞的過程所展現的成果。
二、青年志工的改變與學習：支持社區繼續往前走的力量中，有許多部分是因為在整個活動中，孩子的學習帶給身為社區家長的成就感「我覺得我們的小孩子喔，現在辦活動很厲害，那天幾次後，他們就是我們不管是坐著，都是由他們去倒茶水，然後他們就會隨時注意」「這兩次喔，我帶領就是小志工去***，我覺得這兩次活動讓我很感動，我真的覺得這活動真的有需要，下一次參訪能延長」。
對於社區「青少年志工」的成效與發展上，讓社區動力延續著下一代，及早將社區的概念放置於下一代，讓社區能量能夠展延出延續的效果。
三、家庭成員的成長與改變：對於從事社區工作的實務工作者來說，對於自己家庭成員助益更能增強社區工作的力量與堅持，像是黃村長自己的孩子「我覺得你跟我講過那些事情我覺得很感動，從黃理事長講他作青年志工這件事，包含他家小孩都有動，我覺得那件事情是我覺得是任何作社區對，自己家能夠得到好處是最大的，你就覺的值得了」。
貳、關於社區協力夥伴的助益：當初在成立「桃園縣社區旗艦領航計畫」時的計畫目的「藉由政府、專家學者與實務工作者的力量，相互結合透過社區間有計畫的觀摩學習以及協力互助過程，彼此共同執行方案、分享及交流社區經驗，達成自助人助的社區發展目的。」要檢核計畫的執行成效，就得看到這個旗艦計畫對於協力社區成員所帶來的改變。
一、強化社區的自我認同及凝聚力：麗珍理事長在分享的時候提到，每次社區辦理活動，旗艦社區的協力夥伴都會出席，讓社區的成員看到其他社區夥伴對自己社區的重視及參與，更增加社區的凝聚力「還有比如說我們各社區辦什麼活動啊，像我們都是旗艦的聯合協助，像我們辦什麼活動他們都會到，都會參與，而且，都會在社區講一些鼓勵的話，對我們社區的那些會員啊，我們社區的人都會聽到。」
二、情緒及實務支持：透過這個計劃的結合，社區協力夥伴間的情緒支持及在實務工作上的協助的確幫助彼此有助於繼續往前發展，而鄉長及公所承辦人員如果能夠與社區夥伴間在活動上緊密結合，支持或出席社區所舉辦的活動也會增加社區協力夥伴的力量。「我們鄉長還是蠻支持社區的。鄉長他只要有邀請卡，沒能來，他派人來」「像鄉長我都覺得他好辛苦，真的，他大大小小活動都參與」
社區的困境及提醒
　　即便願意投入，旗艦參與社區仍然會有許多在實務工作中所遭遇的困境。下列幾項可能是可以提供後續社區工作者或是計畫執行參考的訊息：
　　一、社區派系及動力的協助及觀察：在社區實務工作中，派系的動力狀態是值得進一步思考及協助的。村長及社區發展協會理事長間的拉扯長期以來就是各縣市政府或鄉鎮公所頭痛的議題，如何站在協助的位置上支持計畫進行是可以進一步思考的。
　　二、行政支援上的議題：（一）經費、核銷是多辦社區遭遇的困境，在主計及每年計畫上經費運用及核撥時效，都讓社區夥伴顯得困境重重「其實從計畫案到執行到核銷，我說我最困難的就是核銷，沒有辦法跟主計直接溝通，溝通好」「我們也沒有辦法去改變，不給我核銷我們每個人已經都墊了一大堆錢，我說你不核銷怎麼辦」；（二）社區計畫書撰寫及文書工作的處理，亦是社區顯得困境的部分。社區不乏熱心參與的民眾，但在計畫撰寫上及文書的處理上需要精熟電腦的人才會讓多半是中高齡參與的社區夥伴顯得困境及退卻「到目前為止我還不知道怎麼去整理我的資料，比如說我現在開始，我從我自己的會員基本資料一個一個建檔，為我不知道到底要什麼東西」。
陪伴者的反思與結語
　　經驗了兩年陪伴龍潭旗艦社區的經驗，常常會有忝為顧問團成員卻對社區的協助僅能盡微薄的力量，而這樣的力量還未必對社區成員有實質上的效應。在這些陪伴社區成長的經驗中，針對自己在教學及實務工作上進行提醒及反思，期冀能更有效能的產生互為主體性的學習經驗。
　　一、讓社區成為「社區工作」實務教學的現場所需注意的事項：今年度因為授課的關係，邀請修習「社區工作」課程的學生實際走訪龍潭鄉的旗艦協力社區，並運用課餘時間和社區發展協會合作，發展可以提供的方案資源。但或許是第一年的合作，新竹及桃園龍潭鄉的交通問題一直困擾著學生；而大三正在進行期中實習，再額外撥出進入社區探訪的時間，對學生在身心上都有不小的壓力產生；而社區第一次接觸大學生進入社區，其實也不知道該如何運用這群人力資源，勢必經過許多的磨合。如果下次還有合作的機會，事先的溝通及安排是必要的。
　　二、社區成員的動力觀察及協助：在今年度我曾經協助龍潭鄉的四個協力社區一同進行動力合作模式的工作。在觀察社區的團體經驗後，發掘社區最需要專業介入的點除了實務工作的手冊及方式外，如何進行人力的整合及調整是專業團隊可以協助發展的。
　　三、時間上的提供及給予：忝為顧問團在實際走訪社區的時間反而是短得可以，在這點上面還需要提醒及注意，如何讓自己運用在刀口上的時間會對社區有最大的助益。
　　社區工作正如整個計畫的目標達成「自助助人」。綜觀直至今日為止，龍潭鄉的社區夥伴認真及踏實的在地力量是我所得到最珍貴的禮物。每當對未來及這塊土地產生不確定感受時，走入社區正是最佳的療癒良方。謝謝這段彼此滋養的歷程。